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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神女
林雪贞是独女。
小时候便模样俊俏,而且很聪明。
出生在进士家庭。
当她八岁的时候,任州官的父亲被人陷害,律判腰斩。
临刑前夜,父亲流着泪,对前来诀别的她说:“孩子,你妈妈在她年轻的时候便离开了我们,从今以后爸也不能再照看你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到处是罪恶。熊霓只有佛门净地能得以安宁。你去峨嵋山吧,素真大师是个善良人,她会好好地照看你的。”
林雪贞去了峨嵋。
她意志卓绝而且聪慧刻苦。
十三年后,素真大师死后,林雪贞竟成为峨嵋派的掌门。那年她二十一岁。
父亲希望她远离尘世,她却终于不得不面对武林。
峨嵋天下秀。
峨嵋山所有的灵秀之气仿佛熊霓全都集中在峨嵋派的女弟子们身上。
峨嵋派的弟子都是削了发的尼姑,都有一段伤心失意的往事,都有一份女人的美丽。
她们都很清瘦,那是长期苦修,素食守戒的结果。
林雪贞个性跟前派掌门不同。
自接替掌门之后她便开始蓄发。
她虽然蓄发,却依然保持素食清修的习惯。
尽管自已独身,酷爱干净,但并不阻止门下弟子与外界交往,也不妨碍她们食荦。
从此以后,峨嵋弟子虽然失意,生活熊霓却开始变得有了欢笑。
林雪贞让峨嵋由出世变为了入世。
入世修行。
她的哲学是既然生在红尘之中,就不可能回避红尘,对来自尘世的各种挑战只有以自已的努力战而胜之,才能获得真正的平和宁静。
林雪贞的容貌极美,美得令人不可逼视。
眉如峨嵋山一样婉约洁净,眼晴像星空一样朦胧深邃,身材像洛神那般修长美丽,气质却像空谷幽兰般的清雅脱俗。
她的武功极高,虽不能与昔日的水母阴姬和石观音相比较,但至少列于当今最负盛名的十大高手之内,排名已在少林与武当掌门之前。
那不仅是因为她天赋奇高而且苦练,传说还有一段别人不知道的神奇异遇。
她的剑法快如迅风闪电,出手令人招架不住。
天下能够接住她剑招的绝不会超出十个人。
很多冒犯峨嵋派的人都受到严厉惩治,而且对方门派不敢前来寻仇。
不只因为林雪贞武功太高,也是因为熊霓峨嵋派行事公正,人缘很好。
她执掌门户五年来,带领峨嵋弟子经历许多险风恶浪,每一次的血风腥雨都在她的智慧,意志和武功之下得以粉碎。
峨嵋派的声势在她手上发展到了顶峰,峨嵋神女的名字也早已传遍江湖。
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花中之魂,峨嵋奇葩。
然而近来峨嵋派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令人不安。
峨嵋女弟子接连失踪,前后竟达五人之多。
地点是在小溪之畔,竹径之内,茶园之侧,熊霓那些姑娘在洗衣走路摘茶时不见了人影,等到有人发现她们本该早归,却是人迹难现,漫山遍寻不着。
熬到了夜里,瞧来情状不对,才告知掌门。
大家点着火把循路找去,沿山呼唤,只见山林黝黑,树木森密,连鸟都睡了,哪里还有人迹。
离奇的事连着发生几次,真是令人百思不解,所以今天身为掌门的林雪贞带着女护法慧心、慧静离开三青观,去县衙里拜访一位叫菊子的人。
菊子是个女人,也是四川有名的公门高人。
峨嵋派的六大护法,就只有慧雨、慧柔、慧静、熊霓慧意留在观内。
这时峨嵋派得到意外讯息,说失踪的五名弟子在八尺涧出现,正被几个黄衣人押着离开。
四大护法在三名报讯女弟子的带领下,匆匆赶到落针坡截住了对方。
空山静寂,只有间或的鸟鸣。
宽广的松林间,有个身材魁壮,熊霓头发眉毛胡须都脱落得干干净净,手提铁柄大锤的黄袍人,用绳子牵引着五名身着白色素装的峨嵋女弟子在前迈开大步走着。
他的眼珠呈灰色,灰蒙蒙的,像狼那般锐利,额顶凸起,微泛浅光,面目却端正,只是肤色发黄。
行进队列中另有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膀粗腰圆,剃着光头,也身穿黄衫,他们可能是黄衣人的徒弟。
肩上挑起四只沉重无比的麻袋,吃力地跟在后面跑着,熊霓步履却轻快。
峨嵋派的人追了上去一溜排开,拦住去路。见人阻道,黄袍人步伐停下,威严凌厉的目光从眉棱下盯住他们。
当先的护法慧雨手挽利剑,面带寒霜,站在道中大声喝道:“恶徒是谁?”众人俱是满脸怒气。
黄袍人的眼晴看着峨嵋派这些年轻姑娘,眼角开始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寒光从目中射出,阴恻恻地回答:“老熊霓夫阳森。”内力传来,声震耳鼓。
慧雨看着他,不由倒退两步,峨嵋派的姑娘们也都被这个名字吓了大跳。
这个秃顶的黄袍人,原来就是武林中最为凶残淫暴的魔鬼,一个曾在西藏草原制造数起灭族屠案,连污藏边四十余名女子的混元派掌门阳森。
他不但把那些抓获的女子长时间地玷污,边熊霓辱边杀,而且在屠死她们之后的那个夜间将她们全都剥光了衣服,裸体成一排扔在隔天有众多人群来往的大草原上摆开,拉开有二百多步距离,每隔五步就是一具。
听说他性欲极强,因长期修练魔功,以致全身体表毛根都脱落得干干净净。
年轻女子如果落入他的手掌便沦为他的性奴,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跟其他色狼不同,其他色狼在事情得手后往往熊霓放过受辱对象,因为他们需要的只是自已一时的感官发泄。
而色魔阳森除了劫色还要劫命。
他不但要摧毁那些女子的精神,征服她们的肉体,还要剥夺对方的生命,让她们在阴世也成为自已奴隶,那样才会感到一种十足充分的刺激,于是这种猎取方熊霓式和猎取过程就变得格外残酷。
他玩够那些猎物便抱在怀里用手活活扼死,一丝不挂地扔在行人众多的大道上,名之为“引魂上天”,让世人观睹,认为这样被害者的灵魂才能早升天界,至少亡魂只会找那些众多的围观路人纠缠。
而且他武功之高罕逢敌手,招式使出来怪异无方,骇人听闻。
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那把魔锤手上,许多追捕他的名门剑士不仅没有成功反而俱是有去无回。
这个魔头平日从不露面,行迹诡异,却不知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瞄住黄袍人猥狎而又饱满多肉的脸,慧雨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掌心沁汗,后悔来得冒失。
回头看了看慧意和左右六个人,互相鼓励一眼,壮着胆子道:“峨嵋派与你们素来天各一方,互不干涉,请问我们有什么过错?”阳森大咧咧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蚌的珠,羚羊的角,麝的香,女人的身体,都是它们自已的过错。我修练混元大法,需要女人,早听说峨嵋姑娘天下妙绝,今已取五名,尚差两位。现在你们送上门来,真是天意。”那情况就像羊在找狼论理。
羊说:“你为什么要吃我?”
狼回答:“你们的肉细嫩好吃,这是自然法则。”阳森无疑就是这样一条不折不扣的人狼,向他质问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峨嵋姑娘浪费时间,而阳森却好像不耐烦了。
他将手中长绳随意掷出,绳头“噗”地穿透树干,比利剑刺透皮革还快。
然后用手挟住它的端头缠过来牢牢地捆在树上,系成个死结。
五个被掳的峨嵋弟子被踉跄地拴成一串。
慧雨等人看他漫不经心地使出这手功夫,熊霓惊讶不已,心下骇然,以柔破坚,这种功夫连自已掌门都难以做到。
不过,峨嵋派的武功以剑技为主,长在速度变化,各派有各派的战法,掌门倘若在此,却也不惧了对方。
阳森一声冷喝:“布阵。”三个秃驴。
布什么阵?
两个徒弟立即卸下麻袋,熊霓原来里面俱是各种兵刃,有的沉重,有的灵巧,有的锋利。
它们被快速地插在地上,顿时便密密麻麻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兵刃圈。
黄袍人手握大锤立于阵后,对徒弟道:“看我擒下她们,也给你们开开荦。”是调侃。
是调戏。
跟徒弟调侃,跟姑娘们调戏。
阳森出口成秽,满嘴流污,尽皆不是人话,不过他若显出一付道貌岸然模样,那就不是阳森了。
应称伪君子。
可他不是。
就是淫魔本色。
两个徒弟各拄一把长柄小锤,歪腿站立,熊霓斜靠在手肘上,听师傅传话,笑逐颜开。
峨嵋派慧柔想到同胞受辱,早已热血沸腾,乍听这话,怒不可遏,仗剑冲了上去。
阳森漫声叫道:“这姑娘倒挺美丽,看我用霸王伏姬拿下她。”长锤在地上猛敲,“笃”地出声,四件月牙形的铁锚从地上兵器林中闪电般飞出,不偏不倚,准确地套在慧柔的手腕足腕上,铁锚瞬间变成四道铁箍,收缩在一起,勒死了她的四肢。
慧柔正飞扑上前,突感手足剧痛熊霓,身子忽地扭曲,弃了长剑,跪伏在地。慧雨见状挥剑抢上,舞成团团光幕,救护慧柔。
不等她奔近。
阳森发声轻笑:“看我的美女晒羞。”
大锤一抡,“笃”地再响,地上兵刃中又飞出两把长钩。
钩上有链,链尾有铐。
链铐准确地铐住慧雨双腿,沉重的长钩带着风声从她腿边飞起,“夺”地钉在树干上。
慧雨只觉两足顿麻,乘云驾雾那般,身子向后腾空飞起,竟被两把长钩带得双腿叉开,倒挂在树上,晃荡不已。
阳森为人淫暴,武功邪异,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连武功招式名称都经过急思,有意起得下流不堪,不堪入耳。
出口成章。
天才。
可惜歪了道!
慧真见势不对,咬牙将手中长剑脱手掷出熊霓,闪亮的长剑在空中划出道奇异圆弧,直插黄袍人胸口。
阳森冷笑:“看我的一锤定音。”大锤抡圆,两道银光唰地飞出。
有道银光将长剑劈为两段,落了下来,另一银光直射对方小腹。
慧真悲呼出声,身躯剧震,被飞刀插中下身,伏地而亡。
峨嵋派发生了混乱。
最后一位护法慧意挺身而出,熊霓手执一根碗口大小,闪闪发亮的圆筒对准黄袍人,大声喝道:“这是峨嵋镇山之宝' 天女弩'.里面藏有四十九根夺命飞翎。峨嵋派是名门正派,本来不该用这般歹毒的暗器,但对付你们这般凶恶的暴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语音虽娇脆快速,却带着一种凌厉的杀气,眼晴瞪着阳森,余光却在紧张计算着对面树下被拴着几位峨嵋女弟子的距离。
天女弩在缓慢地调整着角度。
这是峨嵋派的重宝,江湖上与孔雀翎齐名的暗器。
威力无比,霸道歹毒。
据说它发出后天下还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够避开。
峨嵋派在历史上多次用它来抵御强敌,从没失过手。
在峨嵋弟子心中,它的力量几近于跟掌门林雪贞那样强大,每个峨嵋弟子对它都充满着无比的信心。
阳森紧紧盯着慧意手上的天女弩,嘴角似在轻微地抽搐,脸部却露出一抹残酷笑意,依旧不慌不忙地对徒弟说:“你们看我的天罗地网式。”他的长锤舞动,旋成一股风车般的光影,地上的刀剑冲天而起,化做漫天飞雨,又如银河星瀑。
天空顿时变色。
就在这时,慧意手中的驽筒也晃动一下,蓬地爆出一团银芒,声音不响,却亮闪闪地,比流星更快。
两人同时出手,令周围的人紧张得都欲窒息。
一个是武林中至强的魔头,一个虽是女人,手上却握着江湖上的不败神兵。
他们两个倒底谁强些?
“叮叮叮叮……”一阵雨打屋顶般的骤响之后,阳森的大锤仍在空中狂舞,没有倒下去。
倒下去的是慧意。
她仰望着天空,美丽的胸脯高耸着,熊霓眼晴睁得很大,缓缓地跪倒在地。
怎么也不相信这种兵器竟有失效时候!
雪白的双手依然紧紧攥着霸道无边的天女弩,就如同握住了自已生命。
她浑身上下插着数十把刀剑,鲜血像泉水般汩汩流下,溅了满地。
看着慧意慢慢倒下,熊霓三个峨嵋女弟子吓得大叫着不住后退,像小鸡一样扶在一起,靠做一堆,凄惶地互望几眼,回身便逃。
阳森的大锤旋转挥舞良久方才逐渐停了下来。
他看着大锤上深深的弩痕,如牛那般喘息着嚎道:“峨嵋至宝,果然不同凡响。”左边的黄衣徒弟赞颂说:“纵是不凡神品,还是败在师父手里。”话没说完,右边的却急得跺脚道:“那三个姑娘跑了,我们得赶快去追。”
“她们跑不掉。”
“我们快追。”
的确,女人跑得再快,速度跟耐力也不是男人对手,过得片刻,依然是他们篮里的菜。
可是阳森将锤横拦,望着她们背影说:“算了,让她们回去报个信吧,更大的鱼还在后头呢!”又看着伏在地上正在不住翻滚挣扎的慧柔和挂在空中的慧雨道:“今夜有此两个女子就足够了。”
峨嵋掌门带着慧心慧静返回三青观的时候正是黄昏。熊霓逃回来的弟子语无伦次,嘴唇颤抖地向她叙述了情况。
林雪贞静静地听着所有细节,面色显得异常凝重。
慧心道:“掌门,咱们赶快动身吧,慧雨她们落入这个淫贼的魔爪,多挨片刻便多份危险。”
林雪贞身体不动,保持着沉默,熊霓紧紧盯住门外的地面,似在深思。
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外面有风。
几片黄叶凋落下来,正被风卷着不停划着圆圈,在树下污泥里簌簌翻滚,然后移到了远处。
慧心又道:“我们现在赶去也许还来得及,假如再担搁时间的话,这个魔头行迹无常,马上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林雪贞还是没有表情。
掌门今天这是怎么了?众弟子都在困惑。慧心泪如雨下,苦苦哀求道:“如果掌门自已不肯去的话,就让我和慧静去吧!”慧静也扑地跪倒。
林雪贞终于开口,柔声道:“清清。”她喊的是慧心的俗名,慧心在未出家前的名字叫做风清清。
慧心睁大眼晴看着掌门。
林雪贞道:“阳森这个魔头正好一心一意地在等着我们,熊霓我们马上赶去不过是投肉饲虎。”慧心惊疑道:“难道掌门对自已都没信心?”
林雪贞缓缓道:“是的。”
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自风清清进入峨嵋以来就从没有听过。虽只两个字,在众人面前,亦犹如霹雳一般。
峨嵋派弟子总以为只要有掌门在场便能包打天下,现在听到这话,那感觉就像天倒了半边。
慧静惊恐道:“他会不会杀进来?”
林雪贞静静道:“此处地势极险,熊霓那魔鬼暂时不知虚实,未必敢妄动。”三青观乃峨嵋立派数百年的基地,在对方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份量,峨嵋神女名头甚响,阳森自也不敢轻易冒犯。
慧心眼里透着绝望,既不相信又不甘心,目光交织着悲恨凄凉,心绪混乱地摇摇头,提着长剑道:“我们……”她脸颊上滚落两行清泪,痴痴地望着掌门。
门内也有女弟子道:“怎么会这样……”她们不相信现实,仍然不甘心。
掌门问:“你们说,峨嵋派最擅长的兵器是什么?”慧心答:“自然是剑。”
林雪贞目光凝注远方,慢慢道:“这就是我一时不肯带你们去的原因。从她们几个见到情况来看,阳森的武功非常怪异,他的这种兵器,似乎正是克制快剑的。厮斗场中,除非武功比对方明显高出层次,否则兵器受制,若是交手,就会招招凶险,回天乏术。我派武功,以快速和变化见长,但剑再快,怎能堪比天女弩。”意思清楚,连天女弩这般霸道的暗器都奈何不了混元锤,剑又有什么用!
而现在连它亦落到阳森手中,情势尤为凶险。
大家隐隐感到,峨嵋派最大的危难就将来临了!
慧心更是心乱如麻,呆呆看着掌门。
林雪贞转过身,侧身对着众人说:“在没有找到混元锤破法之前,急是没有用的。”慧心焦急道:“但慧雨她们……”掌门林雪贞默然半晌。
终于还是开了口:“不是我不想救她们,目前实在没有办法救她们。身为掌门,我也非常痛苦。也是她们命中有劫,也许这是天意。”她眼眶有些湿润,低头望着地面,显是心中极为难受。
过了片刻,抬头又道:
“这不意味不去救她们,只是我们得尽快找到对付那魔鬼的方法。”她坚毅地说:“人是要受些痛苦的。”
掌门表情严肃,眸子有光,对峨嵋弟子说:“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为防止慧心慧静夜里私自外出,她语气变得有些严厉,眉头透着一股威严,看着两人说:“今天晚上,你们跟我睡在一起。”第二天,林雪贞起得很早。
她的动作很缓慢,似乎仍在思考问题。
思考混元锤的破法!
嗽洗完毕,她脱下道袍,熊霓换上了一身紧身的白色劲装,脚上则换上一双牛皮长靴,用绑腿将小腿绑紧,以防在激烈打斗中靴子脱落,高手过招任何意外都要考虑进去。
慧心慧静早已默默地在旁边站立,她们的眼圈有些红肿,显然是整夜没睡好。
匆促吃过早饭,林雪贞吩咐几名女弟子拿上五捆麻绳。
有弟子问:“掌门要这么多绳子干什么?”
林雪贞怃尔一哂,有些轻松地说:熊霓“你们不是要拿下阳森么?大恶人这么凶,没有几捆麻绳怎能绑得住他们呢?”大家都笑了,悲抑沉滞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慧心抬起头问:“掌门决定今天动手了!”
慧静道:“难道掌门已找到破解混元锤的方法?”掌门林雪贞神色变得凝重,略显悲愤的感觉攫住了她的脸庞,见她缓缓道:
“我想了整夜,找出点办法,还是没有把握。但有些事情没有把握也得做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乍隐乍没,是混元魔头惯用手法,目的是为了逃避各武林门派的追杀。
但林雪贞怎么也没想到,阳森的目标这回却是自已。
峨嵋山位置偏僻,阳森即使在此呆上几天也不要紧,等各派侠士闻讯赶到,他已经像舐尽猎物血肉的狼那般,抛下皮骨离开了。
慧静显得有些紧张道:“要不要集合山下俗家弟子?”
林雪贞道:“不用了。何况对付阳森,人多也没用。”慧静道:“万一……”
林雪贞决毅地道:“我们走吧!纵算我们全部覆没,但是天下只要有伤心女子,有峨嵋山,峨嵋派就永远不会灭绝的。”因为峨嵋山代表一种精神,是普天之下凄苦失意女子的心灵圣地。
峨嵋山在宇宙间是永恒的,永远不会消失。世上只要有伤心女子,就会逐渐聚拢成派。
慧心道:“可是他们早走得没有影了。”
林雪贞眼晴中透着冷静而坚强的光芒,慢慢道:“不会的,这个魔头放过我派弟子回来,就肯定在等着我们,她们不过是有意留下的诱饵。”又接着道:“即使他们在走,也会留下些线索让我们找到的。”慧心慧静不再作声,她们默默地配好自已的长剑,束紧腰带,勒牢脚上的靴子。
几个弟子围了上来。
青石峪,雾气氤氲。空山隐隐,一片静谧。熊霓杂草上闪烁着晶莹而带寒光的白色露珠,地面有霜。曲折的溪水在林间深处缓缓地流。
有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林中的静寂。
山坳深处的开阔林间出现了许多人影,三个黄衣人押解着七名白衣女子慢慢地朝这边走来,踩得地上杂草落枝哗嚓乱响,出了阔叶林,是片碧色草地,有数里方圆。
这干人缓缓前行,刚出林外不久,熊霓忽然听见前方坡的地上有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阳森,你要把她们带到哪里去!”黄袍人阳森听那声音清寒冷峻,却又透着一股威严,不由心头大震,回过头来。
马上看见一个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女人站在青桷树下,白衣如雪,长发披肩,飘逸出尘。
她卓然而立,目光中寒意逼人,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正是峨嵋神女林雪贞,身后站着六个持剑少女。她们虽然年轻,皆是满脸怒气。
混元锤手上牵着的数位被掳弟子见掌门亲自赶到,俱都眼眶发红,暗自垂泪,低头不语。
阳森一愣之下,咧嘴笑了,猥鄙地回答:“哈哈,她们昨夜早已做了我的小妾了,峨嵋姑娘确实不错。”
“住嘴!”慧心喝道。
阳森呵呵大笑,奸声道:“老夫做已做得,又怎么说不得。”
“畜生!”慧心胀红着脸,心头悲愤,怒不可遏,运剑如风,冲上去就是七八剑,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搠出几个窟窿。
这几剑攻得凌厉流动,气势不凡,招招直刺对方要害,用的正是峨嵋剑法。
她本是峨嵋派中有数的高手,剑法得自林雪贞亲传,武功仅在掌门之后,是以出手威力不容小觑。
哪知阳森提起大锤轻描淡写的几下旋动,“叮叮叮……”一阵爆响,利剑便断成七八截,落在地上,手上只剩下个折断的剑柄。
慧心脸色惨白,急急退到掌门身边。
阳森盯着她的柔嫩脸蛋,阴恻恻地叫道:“小姑娘剑法看来似乎有些高妙,老夫面前还是差远了。”目光一转,却朝向峨嵋掌门,脸上浮现傲色,深吸口气说:“我听说你出手之快,可以与' 中原第一快剑' 杨青羽一决高低。但你的剑虽快,破得了我的混元神功么?”峨嵋神女的剑法之快,很少有人见过。
峨嵋派最擅长的武功也是用剑,然而混元锤专门磕砸对方兵刃,任何刀刃挨着混元锤的锤风也就粉碎了,等于手上没有兵刃。
连天女弩都奈何不了混元锤,射不进那舞动的锤幕,林雪贞的剑再快,自知也快不过这种暗器之王,因为它射出的可是笼罩数丈的一片,比雨还要密。
要破混元锤,只有用比混元锤更刚猛霸道的兵器,熊霓但谁又有阳森那种天生神力。峨嵋神女在沉思,静立不语。
阳森看着峨嵋掌门盖世的容貌,绝俗的风神,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沉鱼。
落雁。
闭月。
羞花。
这些辞汇全显苍白。
想不到她竟有这么美,比传说的还要美七分,美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血液都停止流动。
能跟她睡一晚,我可以去死了。
阳森瞳孔内射出炽热的光芒,熊霓仔细打量着林雪贞的身体,上上下下,不放过任何细微地方。
良久良久,终于吐出积聚胸腔的浊气,叹息道:“我早听说峨嵋神女美得像峨嵋山的雾一样神秘,能饱泽芳颜是我毕生宿愿。今日乍见,果真没有让我失望,端的是天姿国色,绝世幽兰。”众人听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不料他话锋勿变,狂声吼道:“有师父一人就够了,徒弟全放了也不要紧。”峨嵋弟子陡闻此言,顿时心如鹿撞,吓了大跳。
暗想:这个畜生真不是人。
不由既恨且气。
林雪贞正自面色严肃,熊霓脑中思考着如何彻底破解对方武功,根本没有在意阳森神色。
此刻突然见到他眸子里隐藏的内容,不由又羞又怒,立刻感到浑身的不舒服。
无论是谁,只要是女人,被这样一双灰黄色充满霸气饱含淫欲的瞳孔盯着立刻都皮肤发胀,浑身不舒服。
因为对方眼里写的全是针对自已的淫荡。
林雪贞脸色变得更加玄寒,侧身望着远处树林。
就在这时,混元锤的徒弟们早已把刀剑之阵布成。
阳森略为沉吟,道:“我让你看样东西。”
“叮”的一声,有把剑从阵中跃起,飞向峨嵋掌门。
当它穿空而至时,林雪贞用剑鞘在胸前划出个半圆,熊霓那柄剑便转了方向,笔直地坠下,静静地插在她的足前,一直没入泥土内大半截。
显然,这是把罕见的利剑。
阳森道:“你认不认识这把剑?”
林雪贞望着前方,保持沉默。
阳森是淫魔。
人渣。
下流无比,淫秽无比。
浑身上下是臭气。
她似乎觉得跟对方说话是种玷污,熊霓骨子里充满了对阳森这号人类垃圾的蔑视。
时间过去很久,四下都是静静的,见林雪贞看也不看自已,阳森有些尴尬,但还是语气强硬地道:“你怎么会不认识,那是杨青羽的剑。”峨嵋派的人俱是心中剧震。
她们都知道这样一段故事:三年多之前“中原第一快剑”杨青羽随着几个朋友从武都赶至峨嵋,有意语出不逊,向林雪贞挑战,结果两人以快对快,打了两个时辰,历经千招,始终不分胜负,被传为武林佳话。
她们不知道阳森提起这把剑的涵义,熊霓只是隐约感觉有股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心里不住地胡乱猜疑。
阳森道:“杨青羽二个月前已死在我的手上。”众人都为他的话所震撼,突然变得极为担忧,杨青羽的武功跟林雪贞在伯仲之间,现在他竟已死了,掌门人对付这个黄袍秃魔又能有几分胜算!
昨日掌门不肯马上追上来,看来还真是有远见的。
又听到阳森接下去残酷地道:“只怪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公开向我挑战,说什么要代表武林除害。”他继续冷笑:“结果武林之害没有被除掉,自已却到阴间去见了鬼,我的兵刃袋中从此也多了一把剑。”语气中忍不住洋洋得意。
阳森接着调侃:“这是何苦来着,本来他现在可以找个地方同朋友喝酒,或在哪个窑子里跟女人快活。只可惜,这一切他都享受不到了。像这种自不量力的家伙,每年都有那么十几个,送上门来让我练锤。”
“你知道他们是怎样死的吗?他们的脑浆飞起来,天上就像下了雨一样,哈哈哈……”他笑得疯狂。
众人却是毛骨悚然。
这莫非是个疯子。
看来和许多剑士那样,杨青羽又蹈了他们的覆辙,熊霓追杀阳森不成反而被阳森所杀。` 风从林中吹过,树叶簌簌地响,像是对亡者的追忆。
下个受害者又是谁?会是林雪贞吗?
这回峨嵋掌门有了反应。
她慢慢地低下腰,伸出雪白如春葱般的手,缓缓拔出了地上的那把剑。
此时四周的人才发现,那是把断剑,它的剑锋自前端三分之一处已经断损了。
剑已折人早亡。
但是峨嵋掌门看到这件已经折损的亡物却好像面对神祗般的尊敬熊霓。她将那把断剑跟自已的剑放在一起,缓缓地握住慢慢交给慧心。
阳森笑道:“怎么样,是想束手就擒吗?只要你乖乖听话,保证让你飘飘欲仙,欲死还休,过着比神仙还快意的生活。”满派胡言。
不怕别人听了心中欲吐。
他见峨嵋神女已经空手而立,显然更不是自已对手,不由语气中又开始饱含调戏。
心下也有些诧异。
峨嵋掌门这是怎么了?是举手投降,还是想空手接下我的混元神功?
猜不透其中的谜。
阳森于是对徒弟道:“我实在等不得了,熊霓像喝了酒一样,心里躁动得很,你们看我马上拿下神女,当场就让她做你们师母。”话音未落,脚下飞起四把长钩,托地升空,向林雪贞凌空射到。
同样是一招霸王伏姬,与前番不同的是这次攻击带有盘旋,角度更加刁钻,更难以招架。
擒住神女,虽不像篮中摘菜这般简单,至少也如同网中捕鹿那样确定,只是过程中带些刺激。
对方已成为他心中猎物。
不知何时,林雪贞手里多了卷麻绳,长绳呼地甩出,在空中荡出四个圈子,但听“叮当叮当”几声响,长钩竟然被它从天上拽了下来,落在地面。
阳森瞧着淡淡一笑:“看不出你还非常聪明。熊霓不错,我还是首次见到这种破法,真是令人眼界大开,你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现在我可是越看你越中意,一定要纳你做夫人,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了。好吧,”厉声喝道:“再接我几招。”长锤如风,地上的刀剑一柄接一柄冲天而起,速度越来越快,向峨嵋掌门刺去。
看到林雪贞能应付,最后索性使出了天罗地网式。
一组十六柄刀剑飞出。
紧接着又是一组,太阳照下来,漫天银光闪动。
猛招刚出,阳森心中徒然懊悔,只因招式过于霸道,熊霓不知对方是否能够应付下来,若是误毙或者重伤了她,那怕只是弄个擦痕,也是令他心中痛惜的。
事实上想错了,峨嵋掌门不似他想像的弱不禁风,她身形夭健,长绳幻变成一片黄褐色的云层,又如汹涌的巨浪,在空中层层封阻着对方攻势。
粗大的麻索被各种刃锋摧杀得寸寸断落,熊霓化为蓬蓬乱麻,被风卷扬着,漫天飞舞。
可是空中激射的各种兵刃始终被连绵不绝的长索封在四丈之内。
“哐当,哐当……”但见一件件刀剑从空中落下,四散飞射,雨一般的密集。
终于,剑雨停了。
阳森面前只剩下一片空地,已无兵刃可发。熊霓峨嵋掌门手中的长绳立刻有如暴风骤雨般向对方卷去。
攻守之势马上逆转。
` 阳森厉声大吼,跨步向前,混元锤激荡而起,挥成一团光幕,人也已消失在光幕之中,看不清影子。
他要用天下至刚的招式来破解峨嵋掌门至柔的攻击。
` 这仗胜后,便可成为神女的征服者。
神女的主人。
毕生的梦想。
四周的人只听到一片光影在呼啸。
混元锤激荡着空气,隐然有风雷之声。
有什么在空中飞动,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人的脸上肩头?
慧心用手去摸,是细如秋毫的麻末。
粗索竟然被大锤击成粉末,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慧心看着场中形势,不由暗暗心惊。熊霓绳索被锤风摧得截截断落,化为尘末,也随之寸寸急速地缩短。
等到长绳断尽,将有什么后果?看来阳森并不完全是守势,守中有攻。这战比的是潜力,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峨嵋掌门的攻法突变。不再以长绳圈击,而是绳头幻化为枪,又如江潮,挟带着风声一波一波地向阳森啄击。
这种只以绳尖攒刺的攻法,每刺一波只损失最前方的那截绳端,却保持着连绵的攻势。绳索虽在缩短,速度却明显缓了下来。
相持良久,林雪贞手上长索已快用尽,只有十来尺在手上。
她左足勾踢,另捆长绳嗖地一声卷出,有如毒蛇般向阳森射去。
右手急握,挽住绳体继续挥击。
攻势仍如行云流水,滔滔不绝。
两人从上午打至中午,历经千百轮攻守变幻,峨嵋掌门汗如雨下,总共换了四根长绳,现在手上只剩下了最后的麻索。
阳森内力却丝毫不见衰竭征象,相反却好像更加盈涨。
锤风激荡的声音也显得更加骇人。
峨嵋弟子内心焦急万分。等到长绳用尽,掌门林雪贞的血肉之躯又怎能够抵抗混元锤如狼似虎的攻击。
峨嵋掌门经过整夜的思考,初步找到破解混元锤的方法,因此两人在开局之初便斗了个棋鼓相当。
没想到混元锤阳森内力是如此地充沛,潜力是那样悠长,到现在才发现当初竟带少了几捆绳索。
由于细节疏漏,她已到了非常凶险的地步,到最后峨嵋派将面临被这个淫魔疯狂灭绝的危险。
天呀!
慧静在心里喊:为何不开眼?
正在这时,有风吹来。一团麻丝飘起,落在她的额头。
慧静心中忽动。
看来阳森的内力终于发生改变。熊霓细毫到麻丝的变化,说明他的内力开始不继。
长绳虽然仍在被摧断,但毕竟阳森不能将它们全部击成粉末了。只要掌门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咬牙比比谁熬得长。
她相信掌门毅力,可是掌门手上只剩下那根绳索,能不能坚持到阳森力竭呢?
慧静她们起初几次想把地上的断索接起来,然而每到掌门换绳之际,阳森就是轮番猛攻,抢上前来,用内力将地上绳体截截踩断,让人无法可想。
起初谁也不会想到,这价格便宜的长索竟然决定着混元与峨嵋两个门派的生死命运。
其实阳森自身早已苦不堪言,只觉手上混元锤越来越重,熊霓刚猛无俦的打法极大地消耗着他的内力。
峨嵋神女不会让他停下来,一旦停下长索必将破空而入。
混元锤的巨大惯性也使他停不下来,此种惯性使他如荷重负,相反也替他节省不少力气。
为了维持均势,他必须坚持下去。
长绳再长也有尽头,只要再挺挺,最后依然是胜利的王者,然后得到他所要的全部。
虽然必须咬牙撑下去,可是阳森大锤舞动的光幕毕竟没有以前那么盛了。旁边的人不时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林雪贞也感觉出这种微妙变化,她心想:飘风不终日,骤雨不终朝,看你能熬多久。
又相持一阵,看看手上的麻索已渐战渐短,濒临崩溃的边缘,峨嵋弟子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出胸膛。
岂料,阳森的锤势却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有了难以为继,力不从心的现象。
但他清醒,只要再撑十几个回合就够了,她也将崩溃了。
此消彼长,气势上一定要压住她。
两名黄衣弟子暗中为他们师父鼓劲,但只能站在旁边,帮不上忙。
对方虽是女流,人数却比他们多,剑法造诣也都不错,双方另斗起来,结局很难预料。
峨嵋派慧心她们更不敢使掌门分心,所以场下却维持均势,双方弟子只是焦急地等待和煎熬。
不管是阳森也好,林雪贞也罢,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只要败了,剩下的人都自然成为对方手下待宰的羔羊。
看看场中情势更险,阳森的攻势出乎意料地强盛起来,迅速逼进,锤风几乎已经打到林雪贞的指尖,她已经撑不住了,实在撑不住,想扔下手上麻索,向后躲闪着跃开。
如果抢剑再斗,让阳森喘上几口气,稍作恢复,后果更不堪设想。
所以林雪贞咬咬牙,宁死不变,再坚持一下,也许对方是在死撑,这也是最后的风暴了,她鼓励自已。
步伐却在连连后退,这是用空间来换时间,女人阴柔取巧的战法,以此般方式,还能撑片刻,只要不让阳森停下喘气就行。
双方至此又历经十几波攻防,峨嵋弟子惊喜地发现掌门手上的绳索依然是十几尺,并没有明显缩短。
阳森已击不断绳索。
他的步态变得踉跄,内力到了油尽灯枯的极限,熊霓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锤击,敲开绳头。
林雪贞的信心猛增,攻势再次为之突变,长绳仿如洪波涌起,化为滔天的巨浪。
航过海的人都知道,在船上与怒海相抗,船在瞬间跃上浪尖,一下落入坡谷。
最怕的就是那股磨盘浪,前后左右横着摇,巨大的摆力能折断最坚固大船的龙骨。
峨嵋掌门手上长索使出的正是这种磨盘浪。
她残存的内力在刹那间全部爆发,这是不留余地的打法,熊霓因为已到最后决胜时刻。
高手致胜,永远善于抓住时机。
空中绳浪呼啸,铺天盖地席卷过去。
一磨又一磨。
阳森只知道四面都是滔天的绳影,分不清哪是实的哪是虚的,快被神女磨昏了。
面对绳的海洋,他仿佛感到了海水的咸味。
看来想当神女的主人还不够资格!
那不过是自我愿望,因为无法征服对方。
以前根本没把峨嵋掌门放在眼里,不想林雪贞是位奇女子,智慧远远超过常人,用的招法从来没见过也难以想到,打起来真让他吃亏不小。
归结于判断失误,错误在来到峨嵋之前就已铸成。
几乎在“中原第一快剑”杨青羽翻滚着栽倒于自已足下的瞬间,他心里就有种强烈冲动,决定有机会要到四川来转转,说不定圆一回擒服峨嵋掌门的奇梦。
别看她身为名派掌门,号称排名在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剥光了衣服,还不柔顺得像只羔羊。
世人都以为阳森是色狼,他却不如此认为。因为将自已比做蜜蜂,蜜蜂采尽天下花朵的精华,而他不过是人间一只蜜蜂罢了。
蜜蜂有罪吗?
说他不该杀那些女人,也不觉得有什么过错。阳森认为:世上本就存在狼和羊。
狼难道有罪吗?
人类为什么要屠畜!
强盗自有强盗的逻辑,这号人只能归之于拟兽派。
就像赌徒对于金钱,酒鬼对于佳酿,登徒子对于女人,作为色中饿魔,他对武林中风华绝俗的峨嵋神女垂涎已久。
每日在梦里总是把她揽在怀里,不知想了多少回,熊霓但对神女武功心有顾忌,不敢轻易冒犯。
阳森打死中原第一快剑后,胆子壮了起来,因此掉以轻心,以为凭神女的艺业不过和杨青羽落个相似结局,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擒获。
峨嵋神女和杨青羽两人激战千招,斗成平手的故事,在武林中早已传得纷纷扬扬,人所皆知,阳森自然也曾听到。
杨青羽在他面前只有三招就已殒命,熊霓同样使剑的神女即使再强也不会强到哪里。
细思之后,才有胆量来峨嵋山撒野施暴。
现在他明白,纵使能战胜杨青羽,也不意味可以征服峨嵋掌门,相反自身已陷入从未有之的险境。
杨青羽所以失败,亦是败在他的剑上,败在他的江湖经验上。
因为他的剑已融于自已生命,那把剑给了他太多的荣誉和成就感,亦给他太多的信心。
自已在剑法上浸淫了十几年的时日,至死也不肯放弃。
他的剑是苦练出来的。
而神女不同。
这是她的聪颖与果断。既然兵器相克,就敢于舍弃,即算它是自已最擅长的武功,这种决断改变了她的命运。
现在阳森知道,峨嵋掌门虽然漂亮,比起自已性命来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美丽总是需要本钱来享受,自已如果没有了性命,又怎能去猎取女人的美丽呢!
谁也不会傻到将死亡跟美丽之间划上等号。
峨嵋掌门跟他不仅在拼内力,而且是在斗智。
阳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道德低下,为人疯狂而残暴,自负神勇过人,对用智却显得头大,自叹弗如。
这使他处于危险的困境。阳森已经隐约感到,杨青羽虽然死了,却是他的引路人,站在前面不远处招魂。
正自乱想,双臂乏力,锤缓得一缓,“啪”地眼晴放花,脸上剧痛无比。
林雪贞的长绳刺入锤幕,打在他的脸上。
这次使的是剑法,速度快迅无匹。
阳森倒退两步,尚未站稳,“叭”地又是声响,他只觉有股大力撞来,犹如被人迎面猛击一拳,不由嗷地发声怪嗥。
紧接着脖子突紧,被长绳反卷过来勒住了喉咙,顿时只感两眼发黑,呼吸急迫,眼前金星直冒。
铁锤上挥,却没击中绳索。他屏住口气,嘶声怒吼,手中长锤脱手飞出,向林雪贞打去。
这是回光返照的一击,力势大得吓人。
林雪贞向下猛扑,长锤盘旋着从她颈旁掠着发际呼啸飞过,“喀嚓”一声将她背后不远处那棵水桶粗的大樟树拦腰击为两段,轰然倒下。
阳森在绝境之下仍有余力反扑,熊霓左臂暴长抓住林雪贞的右脚,发力狂捏。
林雪贞只感右脚脚踝奇痛,百忙中左脚挑起地上的一柄长剑飞斩对方的左臂,血光暴现,阳森的左臂被硬生生斩下。
林雪贞很快丢开长索,身法连变,左脚在空中连环踢起地上散落的刀剑,一柄又是一柄,动作快的惊人,慧静等人不禁惊愕自己陪掌门多年竟不知原来掌门的腿法也是如此厉害。
阳森大脑缺氧,又加上断臂,反应迟纯,躲闪了两下,第一柄剑就击中他的身体,没心而入。
他闷哼出声,晃了两晃,却没栽倒。
“噗,噗噗噗……”,那是利刃刺破皮革般的声音,每中入一刀,熊霓阳森的身子俱是大颤,却屹立不倒,挣扎着向峨嵋掌门走来,像只强悍的洪荒巨兽。
一步,两步,三步……
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十数把刀剑下去,这个无敌的淫魔被乱刃穿身,终于刺猬般地轰然倒下,在地上趴滚着抽搐蠕动,以他的血水为峨嵋派洗尽了耻辱。
虽然此人作恶多端,死有作辜,但慧静慧心等看着地上惨景,熊霓心中仍不免为这种残酷场面而感到有点恻然。
峨嵋掌门缓缓落下地来,望着远方。
“咱们掌门赢了……”峨嵋弟子欢呼雀跃,兴奋之态溢于言表。
两个黄衣徒弟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转身跃起,箭那般地窜了出去。
没等他们身形坠下,就歪头从空中栽翻在地。
地上有柄剑从后面飞过去,拉断后边黄衣徒弟的喉咙,穿透了前方徒弟的背心。
一招两命,也是剑法。
林雪贞长出了一口气,低下头只见那只充满淫邪的手仍紧紧捏着自己的脚踝。
她心中一阵嫌恶。
用力将已经僵直的手指板开,脚上仍颇为疼痛,熊霓幸好反应及时斩下对方的手臂,否则晚上半刻自己的右脚就会被对方捏碎,败的人就是自己了。
带着战胜者的骄傲,峨嵋掌门又回到了三青观。
尽管感到很累很疲惫。毕竟她又将这些弟子从死神手上带回,也为武林除去一大祸害,为那些不幸死在恶魔手上的无数冤魂索回了公道。
持续整日的恶战实在消耗了巨大体力,好在恶战已经结束,峨嵋派在她的支撑下再次度过灭门浩劫。
回到观中,林雪贞轻言安慰那些被掳弟子,让她们洗浴,换上干净的新衣,要求厨房中做最好的饭菜,而且没有过问她们任何事情。
尽管决战取得胜利,她的心情却非常沉重,峨嵋派的损失好不凄惨,不仅失去慧真慧意两名护法,很多弟子也遭受凌辱。
她也是女人,感觉非常细腻,知道女人们的痛苦。
晚餐之后,林雪贞吩咐了许多事情,交给慧心和慧意去做。
现在她只想入浴后好好休息一夜,睡个懒觉。
也许清水能洗净她心灵的疲惫,让她恢复开始的精神。
浴房是个温暖宁静的地方。
室内有张紫色木桌,几把紫色椅子,靠墙的窗下是一个巨大浴盆。窗帘是鹅黄色的,颜色鲜嫩,嫩得有如处女的皮肤。
浴盆也是特制的,宽大而沉重,七尺来长,纹理莹白细腻,是用黄杨木做的。
每样东西都摆放在恰当位置,整齐而明净。这里一切都显得幽雅舒服,却带着祥和纯净的气氛。
整个环境既简单,又淡雅。
房中可以清新地感觉出一股淡淡的女人味道,清新且洁净,熊霓温润而柔和。
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把自已的周围布置成什么样的环境,体现出什么样的风格。
林雪贞的气质,天下又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
慧静挽了桶沉重的热水进来,对师父微笑道:“水我都准备好了,您入浴吧。”
浴盆内早已注满了清水,袅袅的热气在室内慢慢地弥漫开来,白雾笼罩了整个浴室。
林雪贞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沉静亲切,对慧静说:“你也很累了,早点休息吧,水我自已会倒,这里不用你了。”慧静笑了笑,尊敬地看着师父。
道过晚安后,退了下去。
林雪贞静静地站立,检查了浴室的门,看了看拉拢的窗帘,然后走到浴盆前。
她感到大腿痉挛,身体痛疼。
慢慢地坐在紫檀木椅里,自已双臂交替轻柔地搓按了片刻,然后解下绑腿脱掉牛皮长靴,除下白罗袜,露出两只欺雪傲霜的素足,非常利落地踏上一双精致木屐,然后开始宽衣解带……洁白的劲装终于缓缓脱下,放在椅子背上,现出了她那完美得几无疵瑕的肌体。
她身上的皮肤雪白细腻如凝脂,表面柔和光滑得好像丝缎那般,体型不壮亦不瘦。
背后看去,腰肢纤细,胸臀丰满,挺直的大腿修长而饱满。整个身体焕发出一圈年轻朦胧的,笼罩着圣洁和神秘的光晕。
林雪贞裸露的肌体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是透着完全成熟的美。熊霓真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女人中真正的女人。
这是绝世无双,天姿国色的美,使她有如一枝摇曳带露的花朵,更像是一位刚从云间下凡的仙子。
她抓起椅旁洁白的毛巾,甩在肩上。然后坐在盆沿,轻抿下唇,迅速滑入水中。
水体立刻淹没她的身子,在周围轻轻荡漾起阵阵细小的涟漪,刺激着皮肤的每个毛孔,她感到脊背触到了光滑的盆底。
饱满细腻的肌体碰贴着盆底,感受既光滑又粗糙。
一种悖论。
却是黄杨木浴盆给人的真正感觉。
热水包容着她的胴体显得很舒服,很惬意,熊霓血液也似在皮肤内慢慢充满盈胀,揉摩身体的手指停下,她换了一个姿式,静静地坐着,精神上开始轻柔地释放自已。
将自己的右腿坚起,见脚踝处有一块紫青,当下潜运功力活血镇痛,很快紫青就消失了,右脚洁白如初。
这是最好的休息方式,包含着瑜伽功的秘术。也是她年虽二十六,却远比十八岁少女看来更具青春活力的内在奥妙。
水气在整个室内升腾,她好像被浓雾包围着。气氛很静,熊霓除了偶而发出的一两声水响,可以听到窗外的虫鸣,多么静谧的世界。
林雪贞大脑中却浮现出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
想起慧真慧意两个护法,前两天还活生生的,现在已不复存在,只有音容笑貌尤残留眼前,心中便如针扎般地疼痛。
再联想慧柔,慧雨和另外五名弟子遭受污辱的惨景,内心又是难受又是内疚,脑中带着深深自责。